命运的第一次重击很快降临。于和伟三岁时,父亲在矿难中意外去世,家里一下子失去了顶梁柱。全家的生计,只能依靠母亲凌晨四点推着板车沿街叫卖烤地瓜,几毛钱都能换来一筐地瓜,奶粉成了奢侈品。每当襁褓中的于和伟哭闹不止,大姐总会抱起他,用母乳喂养。“外甥喝米汤,舅舅喝人奶”,这句苦涩的笑话,成为了他童年最深的记忆。
到了上学的年纪,母亲攒下卖地瓜的零钱,挨家挨户找亲戚借学费,但寒门难出贵子,最终于和伟两度落榜,站在抚顺二中的校门外,空望着“重点中学”的牌匾。他最终选择报考抚顺幼儿师范学校:“学音乐总比挖煤强。”
1990年,19岁的于和伟成了矿区幼儿园的音乐老师,弹着走调的钢琴教孩子唱儿歌。但这份“铁饭碗”并未困住他,偶尔他会望着话剧团的排练灯火发呆。1991年,抚顺话剧团招考,他借了同事的西装,带着破吉他,唱了首《北国之春》,评委被他粗犷却真挚的嗓音打动,立即决定录取他。
然而,剧团每月150元的薪水,连一件像样的大衣都买不起。更让人心碎的是,他向心仪的舞蹈演员宋林静表白时,女方父母的回应是:“我闺女是歌舞团的台柱子,你一个穷小子能养得起家吗?”年轻气盛的于和伟愤然决定报考上海戏剧学院。
那些年,他白天啃着馒头上表演课,晚上在影视城蹲等群演机会。有一次为了演尸体在泥地里趴了三小时,拿到20元片酬时,他突然想起家里晾晒的地瓜干——母亲总是将烤糊的留给他,好的卖了换钱。北漂的第五年,他收到了姐姐的信:“妈说地瓜摊被查得很严,改卖煎饼了。”那一刻,他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。
这些与命运奋力搏斗的瞬间,深深烙印在他的每一道皱纹里。而在远方的老家,褪色的钢琴收据和烤地瓜的铁炉,依旧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真理:有的人生来注定要面对困境,但有些人能用无尽的坚持,照亮自己的人生路。
1991年,抚顺飘着细雪,话剧团排练厅内暖气片发出嘶嘶的响声。刚刚通过招考的于和伟在墙角紧紧搓着手,目光却牢牢锁定在舞台上的18岁宋林静——她穿着白纱裙,像只掠过冰面的鹤,优雅地旋转。与她不同,于和伟那时穿着磨毛袖口的破棉袄,口袋里只装着剧团发的150元工资,而她是歌舞团的首席,家庭背景显赫,父亲是小有名气的商人。
他们的相遇,堪比偶像剧,却没有任何浪漫的滤镜。于和伟在后台蹲守了整整一周,终于在一次训练结束后,递上怀里的烤红薯,结结巴巴地说:“天冷,趁热吃。”宋林静愣了两秒,突然笑了出来——红薯皮上还沾着煤灰,显然是从母亲的摊子上顺来的。然而,正是这一份笨拙打动了她。两个月后,宋林静在剧团的天台上给于和伟夹了两块红烧肉,爱情在不经意间悄然萌芽。
然而,爱情的路并不平坦。宋林静的父亲得知女儿与“卖地瓜的儿子”交往,怒气冲冲地来到剧团,斩钉截铁地说:“我家闺女戴的手表能顶你半年工资!”然而,宋林静并没有退缩,她在父亲面前顶嘴:“地瓜怎么了?烤熟了比龙虾还要甜!”
压力变成了他们爱情的粘合剂。为了证明自己配得上这个“台柱子”,于和伟拼命备考上海戏剧学院。1992年秋,他带着姐姐卖钢琴换来的4000元,南下上海,临行前,他把攒了半年的粮票塞给宋林静:“等我接你去上海。”
谁曾想,刚到学校就被当头一棒。表演系老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:“东北口音太重,最多演个龙套。”更让人心酸的是,宋林静寄来的信里,夹着20元的钞票,后来他才知道,那是她省下的午饭钱。四年分隔两地,两人通过387封信维系着彼此的感情。于和伟在信中写表演课的趣事,却从未提及自己兼职洗盘子时被扣钱的辛酸,而宋林静则从未告诉他,她每周三次跑公交送药给于母,还要忍受邻里的闲话。
1994年冬,宋林静带着于和伟熬夜整理的重点笔记站在上海的考场外。放榜那天,他们在电话亭里等着消息,当电话那头传来“录取”的通知时,于和伟突然蹲下哭了——每分钟两块钱的电话费,他连哭一分钟的机会都不敢浪费。
尽管如此,社会的偏见始终伴随着他们。1996年,他们一起进入南京前线话剧团,宋林静每月的工资只有280元,她把其中的250元花在为于和伟买表演教材上,自己却吃剩饭剩菜。某次她到剧团看望于和伟的母亲,邻居大妈“好心”提醒她:“小于在北京跑龙套呢,和女演员搭戏很亲密的。”她立即把话筒扔进垃圾桶,只对于和伟说:“你只管演戏,剩下的交给我。”
三十年后,回看剧团的老照片,宋林静笑着指着某张舞台幕后的合照:“看,你送我那块地瓜,绝对比钻戒更闪亮。”
从烤红薯到钻石婚,于和伟与宋林静的爱情,早已超越了金钱与名利,他们用三十年证明,爱情或许开始于舞台中央的一场惊鸿一瞥,但真正能够扛住命运连击的,永远是那双相互捂热的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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